【网络中国节】年里的乡愁

儿时的记忆里，过年总是期盼的。

每年的农历腊月二十三“送灶君”之后，父母便放下农活，开始忙碌着为过年做准备了。土房子的墙上和屋角里一年都未清扫过，这时候已经灰尘缕缕、蛛网密布，要用竹扫把彻底清扫一遍；家里的桌椅、板凳、碗柜、锅盖等家具也都脏了，要统统拿出来，用泡在木盆中的谷糠把他们擦洗干净；要选一个好日子请杀猪匠把养了一年的大肥猪杀了；要在赶街天到街上采购必要的年货；还要磨豆腐、舂粑粑、炸酥肉、炒瓜子花生……一直到大年三十贴春联后，还得准备丰盛的年夜饭。

那时候，春节期间是父母最忙碌的日子，经常要忙到半夜才能睡觉，而真正快乐的是小孩，所以春节更是属于小孩子的节日。

过年时，我们不仅有机会穿上新衣服，而且一年中也就在过年的时候可以放开肚皮大快朵颐。除了平常见不到的鸡鸭鱼肉，我们的衣裤口袋里还经常塞满了自家做的各种零食，偶尔还能掏出一颗小小的糖果。另外，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们还有可能得到父母给的一毛压岁钱，尽管这一毛钱有可能还没在我们的口袋中焐热，就会被母亲以各种理由和方式收回去了，但有一毛钱在衣服口袋里放上一天的感觉也很美好的。

在我们广南老家过年，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开吃前要先摆在堂屋的神龛前祭拜祖先，开吃的时候要先吃“长菜”，一般是不能弄断的青菜、葱苗、蒜苗和白豆腐煮在一起，青菜豆腐寓意“做人清清白白”，葱苗寓意“自家孩子聪明伶俐”，蒜苗寓意“过日子要会长远打算”。年夜饭后要抬一个早已备好的大疙瘩放到火塘里烧，这个疙瘩越大越好，最好能烧三天疙瘩越大寓意“来年的年猪会更大”，疙瘩能烧三天寓意“来年的日子会一直红红火火”。正月初一至初三由家中的男人负责炊事，因为女人已经辛苦了一年，过年就让她们好好休息，享受男人们的厨艺。正月初一天不亮就得起来，挑上水桶，拿上香纸，揣上鞭炮赶去水井边，点香烧纸祭祀龙王，燃放鞭炮后开始“抢清水”，开门燃放鞭炮迎接新年。初一这一天，不能去别人家串门、不能扫地、不能吃荤只能吃素，我们家一般都是吃糖汤圆，为的是讨一个好兆头，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生活能够越过越好。初二天不亮就要由家中主事的男人抱着一只大公鸡到财神庙里请财神，俗称“打牙祭”。初三是新媳妇回娘家的日子，早饭后，新媳妇就会带上婆家人准备好的一块很大的腊肉、两筒饵块粑以及一些伴手礼回娘家小住，一般请春客也就从初三开始了。

对于男孩子来说，过年最大的诱惑是放炮仗。尽管那时候家里很穷，但父母在置办年货时，鞭炮是必不可少的。父亲在年前会从本就不长的一串鞭炮上解下来一些，分成三份，按正月初一至初三每天一份给我玩。正月初一早饭过后，村里的大人、小孩便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到村里一个叫“桥板”的大岔路口，大人们三五成群地聊着家常，小孩则拿出裤兜里的鞭炮四处放。我们把鞭炮插在牛粪堆里放，看谁的鞭炮把牛粪崩得更远；把鞭炮点着了扔进水里，看谁的鞭炮炸起来的水花更高；把鞭炮点着了塞进玻璃瓶里，看谁的鞭炮能把玻璃瓶炸开。记得有一年，我点着了一个鞭炮扔出去，过了好长时间都没响，便跑过去查看，没想到刚捡起来时鞭炮突然就在我手里炸了，结果我的两根手指各炸出一个大血泡。此后，我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再也不敢把鞭炮拿在手里放了。

如今的孩子再也用不着等到过年才有新衣服穿、有肉吃，吃穿对他们已经没有诱惑力。家里一般也不再家家户户磨豆腐、舂粑粑、炸酥肉、炒瓜子，都是直接到集市上、超市里去购买，过年时的“年味”也慢慢地变淡了。

漂泊在外近30年，渐渐地自己已异化成了一个“都市人”，也逐渐成了故乡的“异客”。然而，故乡的乡土、乡情、乡俗却时刻在我的脑海中萦绕。每当觉得心底好累的时候，那温柔的乡愁便会霎时涌起，帮自己轻轻舔舐着累累的伤痕，抚慰着疲倦的心灵。这时候，老家成了避风的港湾，父母成了指示我回港的灯塔。于是，年复一年，我都带着乡愁回家过年。

（梁正翔）

（编辑：唐雪娇 排版：向传帅 审核：资云波）